9.皇后召見

到了第二日,胖嬤嬤果然殷勤地叫人收拾了一間齊整的屋子出來給夜寒煙住,又叫她好好在屋里養(yǎng)傷,不必出來做事。

小雅旁敲側(cè)擊地問知了她的遭際,心中十分不安,卻無奈自己也不過是一個最尋常的小宮女,無計(jì)可施,只得反復(fù)叮囑她莫貪富貴,時時小心在意。

如此過了十余日,夜寒煙身上的鞭傷早已好了個七七八八,連舊傷的痕跡也淡去了許多,太和殿那邊卻再也沒有消息傳過來。夜寒煙的心中既慶幸又擔(dān)憂,只盼那三皇子只是一時新鮮,轉(zhuǎn)眼便將她忘到了腦后。

這一日午后,夜寒煙正躲在房間里百無聊賴地拿著一方未繡完的手帕打盹,房門忽然“哐啷”一聲被撞開,險些嚇得她從椅子上跌了下來。

只見小雅滿臉焦灼之色,語不成句:“不好了!皇后……皇后要見你!”

夜寒煙吃了一驚,心下有些不信,正要追問,卻見胖嬤嬤殷勤地帶了一個小宮女過來,說是服侍她梳洗,好到昭華宮去拜見皇后。

這些日子以來,夜寒煙早把所有最壞的結(jié)果都猜想過幾遍,此刻聞言倒也不算十分慌張。她知道皇后召見吉兇難料,只得忐忑不安地草草收拾一番,故意穿了最尋常的粗布宮裝,頭上也只用尋常的木簪挽住,連一根顏色鮮亮的發(fā)帶都不肯用。

胖嬤嬤心中雖然有些不以為然,卻拗不過她,也只得由著她去了,唯有小雅心中暗暗贊嘆。

昭華宮中的氣象,與別處又自不同。夜寒煙一進(jìn)宮門,便發(fā)覺此處人人俱是恭謹(jǐn)端嚴(yán)不茍言笑,見人進(jìn)來,也只是襝衽為禮,并不多話。

行至主殿門外,一個穿戴得格外光鮮些的丫頭早已迎了上來,嫣然一笑,便拉著她走了進(jìn)去,向皇后笑道:“方才還說缺一個有膽有識的,這不轉(zhuǎn)眼便來了一個?”

夜寒煙心頭一顫,卻見素衣常服的皇后已經(jīng)笑吟吟地抬起頭來:“這丫頭……便是名動宮城的小煙了吧?來得正好。這宮里人雖多,本宮卻連個可以說話的人也沒有,你若得空常來就好了。”

夜寒煙心中直打鼓,面上卻分毫不露,一絲不茍地行了大禮后,才恭謹(jǐn)對道:“奴婢一個下等宮女,浣衣掃地尚且做不好,何談什么見識?‘名動宮城’四個字更不知從何說起,娘娘莫要拿奴婢說笑了。”

皇后微微點(diǎn)頭招呼夜寒煙走到近前,笑道:“外面孝敬了一些新鮮的玩意兒,本宮只挑不出一件中意的,你來幫本宮參詳參詳。”

夜寒煙早看見桌上光華燦爛,堆著不少珠玉瓷器之類,便猜到該是今年各地的孝敬了。只是送進(jìn)宮中來的東西自然都是最好的,皇后拿這個來考問她,只怕另有深意。想到皇后素來力倡節(jié)儉,夜寒煙心下立時便有了成算,粗粗地看了兩眼之后,便即退后一步躬身回道:“盡善盡美,無可挑剔。”

皇后目光一閃,與身旁侍立的出云公主莫云纖交換了一個意味不明的眼神,然后才溫和地笑問道:“照你說,那些送東西來的官員,自然都是該賞的了?”

夜寒煙微微躬身,信口答道:“恩賞或者責(zé)罰,俱是娘娘的恩德,奴婢不敢置喙,只是娘娘一向不事奢華,故而如今天下尚儉成風(fēng),宮中自是人人感戴,想必百姓同樣感念圣德。若今日此物能得圣心,各地官員定然爭相效仿,只怕到時由儉入奢易,由奢入儉難,宮里宮外一片花團(tuán)錦簇,再要儉省便難了。”

皇后的笑容漸漸消失在臉上,她定定地看著夜寒煙,良久才嘆道:“難得你小小年紀(jì),竟有這番心思,未進(jìn)昭華宮,便對本宮的心事了如指掌!這樣的容貌,這樣的見識,真是我見猶憐,連本宮都忍不住要喜歡你了!”

夜寒煙細(xì)思她這番話,知道明是贊譽(yù),實(shí)為申飭,料想三皇子的事必然已經(jīng)傳到了她的耳中。但她既然不提,夜寒煙也樂得裝傻,只作受寵若驚,跪地稟道:“娘娘懿德天下稱頌,奴婢雖未進(jìn)昭華宮,卻也敬仰已久,見娘娘考問,心里想的自然便說出來了,若有不妥,還請娘娘申飭責(zé)罰,好叫奴婢也長些見識。”

“母后您看,兒臣說的沒錯吧?這么伶俐的姑娘,又有見識、又會說話,是不是萬中無一?”莫云纖將宮女送來的參茶遞到皇后手中,微笑著說道。

先前門口那宮女順口湊趣:“娘娘若是喜歡她,只管調(diào)到昭華宮來就是!也省得成日嫌奴婢們粗笨,不堪使用!”

莫云纖微微一笑,意味深長地道:“素月姐姐這主意倒是不錯,怕只怕咱們小煙姑娘的抱負(fù),不止于此呢!”

夜寒煙本跪著未起身,此時忙恭敬地回道:“奴婢本是永巷賤婢,若能僥天之幸侍候在皇后娘娘跟前,自然是幾世修來的福分了,豈敢更做他想。”

“母后您聽聽,這丫頭的嘴有多伶俐?兒臣只說了一句,她倒有一車子的話等著了!”莫云纖眉梢一挑,向皇后盈盈笑道。

夜寒煙知道不妙,正不知該如何是好,皇后已經(jīng)笑道:“你和素月兩個只會說嘴胡鬧,若能有小煙一半見識,本宮也不必成日忙得焦頭爛額了!”

莫云纖的臉色微有些尷尬,看向夜寒煙時,目光便越發(fā)冷了幾分。

素月忙笑道:“焦頭爛額也只這兩日了,娘娘缺少臂膀倚仗,現(xiàn)成的就有一個,還煩悶什么呢?”

皇后笑著點(diǎn)頭稱是,莫云纖的神色一惱,接著又似乎想起了什么似的,如釋重負(fù)地笑了起來。

夜寒煙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出昭華宮的,只記得那殿中女子個個語笑嫣然,卻是每句話都暗藏機(jī)鋒,刺得她心頭砰砰亂跳,六神無主。

走出主殿之后,她隱隱聽得里面皇后的聲音冷冰冰地道:“你若是不說,本宮現(xiàn)下還被蒙在鼓里呢!宮中竟然出了這樣的狐媚子,本宮竟全然不知!連永巷之中都有這樣的人,想來別處更不會少了??磥磉@宮中,是時候好好整飭一番了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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