方才明亮的月色,此刻不知怎的,隱在了云霧之中,周遭越發(fā)顯得昏暗。他這一低頭細看,湖面如硯,映出了半張他蒼白的臉。林博頓時打了個哆嗦,將腦袋縮了回來。
若不是皇上賜婚,要將她許給九王爺當(dāng)正妃,他才不會管她死活!更別提大半夜從溫柔鄉(xiāng)里爬起來撈人!掉進湖里,一了百了,連個尸首都不見,再對外宣稱是失足落水,神不知鬼不覺除掉這個掃把星,多省事!
林陌染原本還低頭關(guān)注著湖邊的形勢,咋聽林博匆匆趕來撈人并不是緊張她,而是緊張沒法向皇家交差,頓時心又寒了一大半,徹底失去興趣。
身后那人偏要添油加醋地揶揄了一句,“你真是林博的女兒?滴血認(rèn)過親嗎?別是垃圾堆里撿來的……”
她嫌他話多,猛地抬起手肘向后一頂。
不料那人身手敏捷,竟躲了開去,還繼續(xù)笑話她道:“動作這么慢,難怪總被人揪小辮子!”
林陌染惱極,她前世縱橫商圈,是個全能型的女強人,什么時候被人揪過小辮子!若不是此刻被他扣著,她老早沖下去把心里想好的惡毒臺詞一股腦丟出來,直把許媽媽罵得體無完膚才叫解恨!
男人見她扭頭望著自己,卻不開口說話,當(dāng)下笑得戲謔,“專心看戲,別光顧著看我。”
林陌染心念一動,干脆低頭一口咬在他手上,用了十足的力氣。
男人卻是手都沒抖一下,道:“別舔,我怕癢。”
誰知她壓根意不在此,一咬之下,手上一動,卻是狠狠拽下了他腰間的配飾。
巴掌大小,入手沁涼,若非玉佩,便是符令!
林陌染一擊得手,還未想好怎么逃離,腳下就一個不穩(wěn),差點摔下樹去,幸好反應(yīng)極快,胳膊一撈,抓住了那人的衣襟。
兩人終于正面相對——
男人面容絕美,卻透著棱角分明的冷峻和威嚴(yán),剔羽眉涼意陡峭,琉璃眸星輝斑斕,此時薄唇勾起淺笑,弧度正好,倒是讓整張臉有了生動的緩沖,直如春風(fēng)沐人,綢緞般深黑冰涼的眸子正專注地凝視著她,帶著點思疑的味道。
下一刻,他忽而抬起另一只手,將她額間三瓣梅花遮去,神色頓時更加復(fù)雜起來,就連斜飛的雙眉也漸漸鎖起。
林陌染很是有些氣惱,這人看著一表人才,卻顯然修養(yǎng)不好!雖說她天生額間帶有胎記,自己穿越而來,還未曾親眼見過,但想來,論容貌實在好看不到哪里去,可他也不用露出如此驚訝的神色!
“看夠了沒!”林陌染反感地撇開臉,“我天生就長這樣,丑是丑了點,但總比某些人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強!”
呵!這拐著彎兒罵人呢!男子抿唇一笑,又換上戲謔的表情,有意再逗弄逗弄她,便突然俯身,在她圓瞪的雙目凝視下,在她耳邊輕飄飄地吐了幾個字:“我姓燕,名樂晟。你是說誰……敗絮其中呢?”
他說得極清,語調(diào)也極平淡,甚至不若他突然湊近時發(fā)鬢間的松木香來得猛烈——林陌染卻嚇得登時手一松,身子晃悠悠地就往樹底跌了下去……
待屁股著地傳來一陣劇痛時,她才猛然回神,然而抬頭一看,哪里還有那個男子的半點身影。
她面上第一次露出驚惶的神色,揉著身子緩緩站了起來,好半晌,腦子還是一片空白。
娘??!方才劫持她的不是別人,竟是記憶里北燕當(dāng)朝皇帝燕樂晟!要不是手里還捏著他出入宮門的符令,真以為是夢一場。
林陌染緩了緩氣,將符令放在手心仔細看了,幸好只有“燕宮”字樣,并沒有透露符令擁有者的身份,連忙收好攏在袖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