杜金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腦袋,邊朝燕肅祁好一番擠眉弄眼,意思是:小人的腦袋可比王爺你的區(qū)區(qū)幾萬兩碎銀值錢多了,王爺可千萬別怪小人貪生怕死!小人這也是迫不得已!要怪就怪皇上也相中了你的女人,一心偏袒著她……
從中堂出來,一行人又在路上磨蹭蹭了大約半盞茶的時間,杜金才終于將銀子都抬到王府后花園的桃花潭邊。
林陌染也跟了過去,打開箱子,順手拿起一錠放在掌心掂量,入手沉重,竟是實打實的雪花銀!這樣的銀錠,再放個六七百年,那可是相當值錢的古董!她上輩子也只在博物館里見過,還被腐蝕得根本看不出原本形狀。
沒想到這輩子,當一錠完完整整的銀子就在她手里時,她不能拿到考古學家面前顯擺,也不能拿去換錢,而竟是要將它丟進深潭中,拿它來泄恨?!真是暴殄天物!
可是只要一想起燕肅祁那副貪財?shù)淖炷?,想起傍晚在王府面前,他毫不顧忌她喪母之痛,當著眾人的面痛罵她不擇手段、不知廉恥……這會兒,她就十分樂意當著燕肅祁的面,將他的銀子統(tǒng)統(tǒng)砸進潭中!
誰敢跟她過不去!她就敢跟誰的銀子過不去!
轉瞬思索間,林陌染覺得好笑,不自禁勾起半抹笑容,嘴角彎彎得像輪皎白新月。
她絲毫未察覺,這轉瞬而逝的笑容,立刻就被某只同樣幸災樂禍、坐等看戲的人捕捉到——
燕樂晟斜靠在下人專門為他準備的羅漢榻上,心里莫名一暖。不知怎的,竟覺得這笑容有些熟悉,像是在哪里見過。那個人的笑容,也曾這般淡淡的、恬然的,在不知不覺中滲透到他的心里,予他片刻的溫暖和靜美……
是她嗎……燕樂晟怔怔然想起記憶中某個女子的身影,她像只翩翩欲飛的蝴蝶,又像一股難以捕捉的春風,自由自在,嬉笑怒罵,在陰暗的深宮中努力為他點亮一方難得的明媚。
然而……這絕對不可能,一年前她已經死了,就死在自己的懷里,身體漸漸變得冰冷僵硬,指甲發(fā)青,面色發(fā)黑……仵作說,那是中毒的跡象??珊薜浆F(xiàn)在他都不知道是誰害死了她!
他收回那些紊亂無用的雜思,觀看眼前這位同樣像縷難以捕捉的春風的女子,想知道她會怎么將戲演下去,她會不會再一次給自己帶來驚喜?
也許……他有些悲涼地想,三番四次地逗弄她,看她身處險境再如何絕地反擊……這就是身處高位的他,在宮里宮外唯一的樂趣。
他嘆氣收回思緒,目光又漸漸凝聚在那一抹嬌小的身影上,如此妙人就在眼前,想那些勞什子深宮舊事做什么!
林陌染不知道他心中已然飄過千絲萬縷,先是盈盈朝他一拜,道:“臣妾這便領受皇上懲罰。若是準頭不好,還請皇上勿要見笑。”
說罷轉身,玉臂先是掂量著拋了幾下,然后瞬間就是一揚——
“噗通”一聲悶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