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不能跟他走!”
幽然急喝一聲,身形一瞬,立時擋在她面前。
毓微看著他發(fā)紅的眼睛,也看著他面上揮散不去的怒意,搖頭說道:“小時候樹精爺爺告訴過我,做錯了事,就要勇于承擔(dān)后果。”
幽然卻不同意,神情同樣認真,大聲說道:“可這件事與你無關(guān),要錯也錯在我。”
毓微淡淡一笑,說道:“我知道你只是貪玩,并不是想做什么壞事,但……”她的目光望向靑夙,剛才院外的談話她也是聽得清清楚楚,“鬧出這樣大的事,總得有人出來,更何況我的確脫不了干系,我早該猜到這些的。”
“……”
幽然聲音一滯,心里滿是驚訝,他見識過毓微的執(zhí)著和篤定,卻沒見過她這番氣度超然的淡泊,即使面臨宮廷禁衛(wèi)的抓捕,面上竟無絲毫懼色。
“抱歉。”幽然低著頭,有氣無力地說,“是我連累你了。”
毓微笑著,忽然伸手拍了拍他的后背,安慰似地說:“有什么好道歉的,我們不是好朋友嗎?”
幽然怔怔地點了點頭,面上卻滿是悔意,“我一定會救你出來。”
“嗯嗯。”毓微開開心心地應(yīng)了,雖然眼前這個家伙實在有些不靠譜,但她卻不知為何總是會升出些莫名的信任之感。
靑夙沒有耐心繼續(xù)聽下去,冷不丁地打斷:“可以走了嗎?”
毓微望了他一眼,鎮(zhèn)定地點了點頭。
靑夙面無表情地一揮手,眾禁衛(wèi)立刻上前收押,重重的鎖鏈被送上,“咔咔”數(shù)聲鎖上毓微的雙手雙腳。
幽然心下不忍,忽然上前一步,低聲道:“把我也帶走吧,無論怎么說,我也是同犯。”
靑夙冷哼一聲,用奇怪的眼神望向他。
“要抓一起抓,要留一起留。”幽然肅然說著,主動伸出雙手受捕。
“真是笨蛋啊。”毓微心里默默想著,還想多說些什么,但記起他的尊貴身份,隨即也是釋然。
兩人一前一后被帶出王府,外邊停著久候多時的黑色宮車。毓微走進車廂,心里并無半點緊張,倒是突然想起了她與幽然的第一次相遇,似乎也是在這不知要開往何處的馬車中,未想到今日又體驗了一遭。
……
……
馬車走走停停,一路往宮中行去,毓微心里想著大概會被送往天牢,抑或被帶到瀾陌大人處審訊問罪,可一直等到下車,她才發(fā)現(xiàn)自己似乎想錯了。
后邊幽然的馬車不知何時已消失不見,同行的兩位宮廷禁衛(wèi)押著她送往宮中一處荒涼偏院。
黑暗小屋的大門被推開,吱呀聲和灰塵簌簌聲不時響起,屋內(nèi)一無月光,二無燭火,映著禁衛(wèi)手中的燈籠才稍稍看清,是個久無人居住的陋屋。
光亮很快淡去,兩位禁衛(wèi)反身出門,然后便聽鎖聲微響,將她關(guān)在里邊。
毓微聽得門外人一直走遠,心里確認了今晚的遭遇,這才忍不住有些悵然。
屋內(nèi)有床卻無被褥,簡單的木質(zhì)桌椅上也滿是灰塵,她拿出手絹簡單打掃了下,想找點水卻也找不到,想了想似乎只能就這樣坐上一晚了。
重新坐定,趴在桌上卻睡不著,也不知是因為冷,還是因為之前睡得太久。她雙眼望著黑暗,終于不可抑制地懷念起遠在極北之地的故鄉(xiāng)和永遠慈祥可親的樹精爺爺,她想回家。
……
……
第二日,清晨。
毓微一夜未眠,早早起身等待可能到來的宮廷禁衛(wèi),可直到日上三竿,她才聽到一些輕微的腳步聲響。
來人是個送餐的啞仆,神情頗為冷漠,毓微想和她說話,或打聽些其他事情,都被對方全然無視。
啞仆送完早餐,轉(zhuǎn)身即走,大門重新關(guān)上,熟悉的上鎖聲又響了一遍。
毓微嘆了口氣,對著面前的清粥,卻并無半點食欲。
她想著幽然也許在做什么事情,想著瀾陌大人也許太忙,也想著碎玉今天一個人參加會考會不會被欺負,然后才想到自己。
這深宮偏院,萬籟俱寂,即使白天也無半點人煙,自己一個人被鎖在這里,也不知到底要到什么時候。
她倒不是討厭責(zé)罰,她只是討厭等待。她已經(jīng)在古林里等了十年,不愿意再在這深宮等那么久的時間。
……
難熬的第一天終于過去,夜幕降臨,毓微躺在白天打掃過的小床上,仍舊沒有半點睡意。
稀薄的月光落在窗前,照亮了一方灰蒙蒙的地板,也照亮了外邊那雙雪白的兔耳。
“毓微姐姐,毓微姐姐,你在這嗎?”
一聲輕微又稚嫩的問詢忽然響起,毓微一驚,連忙坐起身來,朝窗外看去。
窗門似有些高,蒼瞳不太夠得著,腳底下雖然已經(jīng)墊了些石塊,但還是只能堪堪露出一對耳朵。
“是蒼瞳殿下?”
毓微開心地說著,連忙跑到窗前。
蒼瞳在外邊說:“這個太高了,我去找個板凳,你等我一下啊……”說完,立刻一溜煙地跑了。
毓微看著他跑出小院,過了會兒又跑了回來,手里果然抱著一個和他自己差不多高的椅子,一搖一擺地靠了過來。
“這下就好了,能看到毓微姐姐啦。”蒼瞳站在椅子上,圓嘟嘟的臉上掛著一個大大的笑臉。
毓微也笑著,有些好奇:“你怎么知道我在這?”
蒼瞳說道:“是幽然哥哥告訴我的啊,他讓我來看你。對了,還有這個……”他舉起一個紅色食盒遞到窗前,“也是幽然哥哥讓我給你的。”
“是吃的嗎?”毓微接過打開一看,里邊有一只燒雞,一壺清酒還有兩道小菜,對于她自己來說,實在有些太過豐盛了。
“你又去御膳房拿的?”毓微心懷感激地問道。
蒼瞳搖了搖頭說道:“不是啊,這是幽然哥哥的晚飯。”
毓微皺了皺眉,又問:“那家伙不用吃飯嗎?”
蒼瞳歪了歪腦袋,有些猶豫地回答:“他說現(xiàn)在在被關(guān)禁閉,不想吃飯,讓我把好吃的都給你。”
“這家伙……”毓微一陣無語,她能體會到幽然的歉意,但卻并不認同這樣的方式。
她將食盒重新蓋上,遞了回去,認真說道:“不吃飯怎么行,你去和他說,如果他不吃飯的話,那我也不吃。”
“這……”蒼瞳愣了愣,悻悻地接過食盒,顯然沒想到毓微會有這般固執(zhí)的反應(yīng)。
他回頭看了看什么,忽然又從懷里掏出一只小白兔,說道:“我等下回去了就出不來了,這個小兔子先放在你這兒,你無聊的話就多和她玩吧。”
他在小兔子頭上拍了拍,小白兔立刻會意地走了進來,一下從窗臺跳到毓微懷里。
“那我走啦,明天見!”
蒼瞳說完,隨即離開在窗前,雙手拖著那只椅凳緩緩消失在夜色中。
毓微抱著小白兔,若有所思地想著什么,忽然淡淡一笑,轉(zhuǎn)身也歸于黑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