藍橋卻笑了笑,站在原地沒動:“王爺,我今日上街,偶然從別人口中聽到了一件十四五年前的事情,突然想起,我幼時愛極了桃花,卻在有一日,我所有親人的血,都在我眼前開成了無數(shù)朵凄艷的血桃。”
莫憬翊笑意輕斂,眸中似乎帶了一絲愴然:“……藍橋,失去的東西,終歸有一日是會討回來的。”
風(fēng)月靜寂。
他起步緩緩向藍橋走近,站在走廊外認真的看著他的眸子,藍橋便也就那么看著他,忽然一笑,垂下眸來。
他繞道到廊下與藍橋并肩而立,身姿修長,俊美無雙,天邊明月幾乎一暗,丟失了些許光華。
藍橋眸子輕垂,像是應(yīng)了莫憬翊所言,隔了一會兒,才淡道:“周思聰已被引入了靈山寺,想必已驚動了太妃,他輕功了得逃走應(yīng)該不是難事,只等明日此事傳到皇上耳中,他一旦盛怒,必定派我出京擒拿,到時,我便可名正言順的離京。”
莫憬翊眸子沉靜,看不出起伏,卻在一側(cè)藍橋看不見的地方細細的看著他的側(cè)臉,聽他說罷,才緩聲說道:“切記去沂州一趟,尋出那人帶回青州。”
“嗯。”藍橋淡淡應(yīng)了聲,轉(zhuǎn)身離去,他的背影清冷,身子有些過于纖細,莫憬翊眸光微動,轉(zhuǎn)過身去,神情中似乎帶著一絲痛苦,與看不清的凄惘。
府中柳庭河畔的桃枝果然已被微霜砍去。
夜沉如墨,藍橋坐在庭下,背靠石柱,將雙腿也放在了座廊上,那幾枝桃被砍的實在干凈,連片桃瓣也瞧不見了。
他輕輕閉了閉眸子,耳邊突然響起陣陣凄厲的哭聲,眼前是一片血色,漸漸卻綻放開無數(shù)朵凄艷的血桃,他唇一彎,頭輕輕往后一仰,眼角便滑下了淚來。
翌日天明,天色大亮,藍橋瞇了瞇眸子,適應(yīng)了這突然的光線,在柳庭下醒來。
“公子。”微霜顯然已在他身邊守了許久,見他醒來,才輕聲說道:“今日辰時,宮中來了圣旨。”
庭下的石桌上已備好了一盤糕點,以及一杯鹽水。
藍橋閉著眸子又在庭下靠了一會兒,片刻后,才睜開了眸子,緩緩將腳放下了地,他起身抖了抖腿,白著臉道:“微霜,下次記得叫醒我啊,腿都麻了。”
微霜嘴角似乎是輕輕彎了一下,便聽見她道:“好。”
她每每這樣對藍橋說話時,總透著那么幾分不可察覺的溫柔。
藍橋活絡(luò)筋骨完畢,拿過鹽水漱口:“圣旨你都接了么,說的什么?”
“全力緝拿周思聰。”
藍橋吐出了口中的鹽水,淡淡道:“傳令下去,天策府所有人留下,瑣事交給計墨施處理,你隨我一同前往。”
“是。”微霜道:“憬王爺送來了一幅畫,放在書房。”
“畫?”藍橋眉一挑:“什么畫?”
微霜不語,給自家公子的東西,未經(jīng)允許她怎敢隨意看得?
藍橋似乎也想到了,當(dāng)下笑了笑,隨意抓了幾塊糕點塞進嘴里,便只身往書房而去。
天策府乃御賜府邸,藍橋因?qū)医ü?,是故?dāng)今圣上御賜府邸之時便贈了“天策”二字,世人便又稱藍橋為“天策府主人”。天策府有兩處,一是藍橋府邸,另一處,便是屬專執(zhí)皇令的特殊機構(gòu),內(nèi)設(shè)刑,案,書三司,可不上朝,無宮禁,天策一職位居一品,藍橋掌天策三司,是故也是位高權(quán)重。
書房案上果然放了一卷畫軸,藍橋卷開來看,竟見上面所畫的是一名十五六歲的少年。
這少年生的極是好看,五官雕刻精致無儔,眉目清俊如仙,笑意干凈清雅,廣袖峨冠,帶著股不染紅塵的脫俗滋味。他眸子有些清淡,隱隱透著一絲悲憫,有種仙人憐憫世人般的慈悲之色。一襲青衣渺渺,如踩云端,就散散處于那畫中,便如那蒼茫遠山中,信步而來的仙人。美得讓人見之興嘆,卻詞窮以贊。
藍橋腦中突然便浮現(xiàn)出了四個字:風(fēng)華絕代。
他愣愣看了半晌,才喃喃出聲:“才這般年紀時便美成了這樣,如今該是何等的禍國傾城……”
隨后便有些惱怒,沒名字,沒身份,沒背景,連這畫像居然也是十五六歲時的畫像,該怎么找?難道要把那沂州所有的貌美男子都叫來一一過目一番麼?
藍橋臉色有些不好的將畫像一收,道:“微霜。”
書房門被推開,微霜那一襲紅衣就站在門口。
“送畫的人走了么?”
微霜道:“圣旨之后,這畫便送到了府上,那人辰時便走了。”微霜默了默,又道:“公子,你是巳時才起的。”
藍橋:“……你為什么不叫醒我?”
微霜十分認真的看著藍橋:“公子,你吃飯睡覺時一旦被人打擾,火氣上來了會很難消。”
“……”藍橋摸了摸自己的鼻子,干笑兩聲:“是嗎……”
“是。”微霜道。
藍橋:“……”我讓你回答了嗎???誰讓你回答了?你看不出來我那只是象征性的問問而已嗎?!
“公子,若是畫像有問題,我們何不直接去憬王府上?”
藍橋擺了擺手,將畫像收了起來,道:“如今三王爭奪兵權(quán)在即,我若離京之前再去憬王府上,必定引起煜王宸王懷疑,到時不免多了些無謂的麻煩。微霜,你收拾下東西,準備兩匹快馬,我們這便離京追拿周思聰。”
“不必進宮一趟麼?公子你每每這般直接行動,會不會惹來皇上不快?”微霜站著沒動,沉靜的眸子里帶著些許擔(dān)憂。
藍橋看了微霜一眼,淡道:“微霜,這圣上雖已年逾半百,卻是精明的很,阿諛奉承那一套對他絕不管用,他看中的是能力,所以------”他一笑:“快去準備快馬。”
微霜眉眼淡淡彎起:“是。”
午時,兩匹快馬駛出青州城門,岔道上,兩人打馬而住。
若是先往沂州尋到了那人,想必那人也不便隨著一同前往捉拿周思聰,藍橋思慮了一番,問道:“微霜,周思聰最有可能前往何處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