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0章.無權論當年,設伏

青山郁翠,滿是春色,山前一泉清澗流淌,拍石生響,水色清澄。

藍橋本是匆匆而來,待到了墨湛身后幾米遠處,卻突然邁不動了步子。

墨湛氣質(zhì)沉雅高華至極,立在青山流水前,染墨青衫,應景疊翠,三千青絲如錦似玉,散在腰后一片漆黑綢繆,風起衣袖輕揚,青絲斜舞,美如水墨潑染得畫,清逸脫塵,只讓人覺得他十分遙遠,遠的如那天邊上,閑看眾生苦的仙,沒了人氣。

藍橋站在他身后七步遠的距離,一時間不敢近前,便只默默的立在那兒,像是與空氣融為了一處,如此靜處了片刻,便聽那道清冷沉雅的嗓音道:“你要做什么?”

藍橋抿了抿唇:“宸王手中捏有我的把柄,而我的身上,每一個秘密都是死罪。”

墨湛靜默了一瞬,悠然道:“所以呢?”

藍橋蹙了蹙眉:“所以,你不能因為這件事情而與我置氣。”

墨湛默了片刻,忽而笑了一聲兒,嗓音清潤,透著絲事不關己的淡薄閑散。

“我為賞邊城風景而來,這些事情如何決斷是你們的事,與我并沒有太大的干系……生氣?”他語聲頓了頓,便見他輕輕搖了搖頭,低聲笑道:“說的太嚴重了。”

藍橋快步走到他對面去,直直的看著他:“真的?”

墨湛眉眼輕輕彎了彎:“你有什么值得我騙的地方麼?”

“那這場仗,你要怎么打?”藍橋定定的看著他,不肯放過他任何一個細微的表情變化。

“這個你當問子遠。”墨湛偏過身去,冷不防藍橋猛地一把扯過了他的袖子,脫口而出:“可我只信你。”

忽而風聲止住,溪水停流,墨湛長睫不經(jīng)意間顫了顫,隨后便一瞬靜默。

藍橋還直直的看著他,凝脂般的臉上帶著絲急躁,極美的眸子里水波輕漾。

她從來也不知道,自己的這雙眸子,生的究竟有多美。

墨湛輕輕將目光移到她臉上,眸子清透,帶著絲快要破碎的淡漠,他的聲音很緩,緩的字字刻進了人的心底。

“你信我,是因為,我長得像那個易乞麼?”

藍橋眸子一顫,手猛地一縮,像是松開了一把握在手里的刀,已割開了肌膚脈絡,鮮血淋漓,正痛的輕輕顫抖,她有些不可置信的望向墨湛,聲音有些發(fā)抖:“什麼……?”

墨湛輕輕挽住忽然間變得空蕩的袖子,低眸淡道:“不過是十五年前的一面之緣而已,你何必要記得這樣清楚?他當時救你,你就知道他沒有其他的目的麼?”

藍橋看著墨湛,隔了半晌,忽然冷笑出聲:“他不會。”

墨湛緩緩偏過了頭去,教人看不清他的情緒,只他的聲依舊平靜清潤。

“為何不會?這個世界上,本就沒有什么無緣無故的事情。”

藍橋眉目輕斂,蘊起一絲薄薄的怒氣:“當年鐵騎將我藍家七十二口踏于馬下,長戟指喉,我?guī)缀鯁噬c長槍之下時,是易乞?qū)⑽規(guī)ё?,給我取名藍橋,將我交給王爺照顧,若是沒有他,我如今豈會站在此與你說話?他幾乎是給了我一整條性命,這樣的人,我有什么立場去懷疑他?你又有什么立場去懷疑他?”

墨湛半晌默然,良久,才輕聲道:“難怪,你怕戰(zhàn)場……”他像是嘆息,又像是夾雜著一絲不清明的痛惋,只他聲音太清渺,卻叫人無論如何,也聽不真切。

“你自是不會明白家破人亡是何滋味,也不會明白,當年的易乞在我心中是一個怎樣的存在。你根本就是一個不食人間煙火的名門權貴,生來便是帝王之師,有著可以傲視天下的本領,精通七政四余,甚至占星卜卦,若你愿意,恐怕還可以將這天下玩弄于股掌之間!自然是什么都不必在乎??晌也煌?,我是罪臣之女,步步踩在刀尖,若不能沉冤雪恨,我便只能粉身碎骨。但是我這身,我這骨,都得留到我藍家洗清冤屈之時才可碎,可成齏粉,而不是粉碎在這無謂的戰(zhàn)場上!”

藍橋甩袖勃怒,她不明白為何墨湛說這些話會讓她格外的憤怒,甚至有些哀痛,她疾言厲色,眉目冷艷生威,幾乎是暴跳如雷的說完這一番話,聲勢懾人,只叫人心底也跟著微微的顫抖動容,墨湛回眸看向藍橋,漆黑的眸子輕輕動了動,像是藏了什么隱忍不已的情緒,最終卻只化為一聲苦笑:“為何要這般固執(zhí)?”

“……藍橋,不要這樣固執(zhí)。”

藍橋退了一步,眸中帶著絲凄婉,涼涼將他看了一眼,胸腔輕顫,冷笑了一聲,像是不屑與痛恨,轉(zhuǎn)身,終于是拂袖而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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入酉時,探子畫了峽谷地圖帶回軍營,莫憬翊在主帳中展開地圖,看了看兩側(cè)的四名副將,道:“藍將軍為何不在?”

四名副將面面相覷,都有些不清楚狀況,墨湛卻在這時掀帳而進:“藍將軍病了,峽谷之事有四名將軍足矣,多日行軍勞累,便讓藍將軍休息一日罷。”

莫憬翊眉間輕蹙:“怎會病了?這樣突然?”

墨湛走到長桌旁,淡道:“王爺不必擔憂,只是些小病,并沒什么大礙。”

莫憬翊目光幽深,看向墨湛,寓意不明。

“藍將軍年方弱冠便來此長途行軍,武功雖是高強,身子骨卻始終單薄了些,若有不適也確實應當適當休息調(diào)整,萬不可過于勞累。”立在長桌旁的副將嘆道。

莫憬翊默了片刻,目光便落在了地圖上,淡道:“那我們便開始罷。”

眾人連忙肅容聽令。

他伸手指著指峽谷兩側(cè)的凹陷地勢,緩緩沿著地圖臨摹一番:“明日辰時,吳將軍與鄭將軍各帶一千兵馬埋伏于此,準備些巨型石塊,李將軍帶五百兵馬從此峽谷進入鰩山,引出騰格里塔拉的人馬進入此峽谷之中,待到谷腹之后,便開始行動。趙將軍領兩千兵馬在峽谷外接應,若有什么突然情況,也好一并處理,四位將軍覺得如何?”

“就依王爺說的辦,吾等明日定不辱命。”四人鐵血錚錚的拱手一應。

“嗯。”莫憬翊笑道:“有勞四位將軍,四位將軍這便去安排罷。”

四人起身告了退,便出了帳中。

莫憬翊轉(zhuǎn)眸看向墨湛,淡道:“藍橋病的可厲害?”

墨湛淺淺勾了勾唇:“你去看看不就知道?”

莫憬翊看了看他,抬步,便往藍橋營帳走去。

酉時天色正近黃昏,遠處青山映上殘陽,勾勒出清晰俊挺的輪廓,金輝照耀,美輪美奐。

莫憬翊掀開帳子彎腰進了藍橋的帳中,便見榻上的被子拱起了一團,他上前去,藍橋正閉著眼,蜷縮在榻上一角,安靜乖順,像是已然熟睡,只她睫毛輕顫,氣息卻并不如沉眠時該有的悠長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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