這么一想時,她竟是再不懼怕危險,步上臺階,一步步地走到門前,雙手用力一推。
門發(fā)出了悶悶的聲響,緩緩地打開來。不一會,安沁就看到里面,竟是通往剛剛的那座村莊。
也不知道此時是白天還是夜晚,又或者,這迷魂陣之中,早已經(jīng)沒有所謂的日夜之分。此時,一片的漆黑,只見天上一輪彎月,正散發(fā)出慘淡的,詭異的光芒。
有聲音,由遠而近,越來越大聲,竟是吹吹打打的喜樂。伴隨著喜樂而來的,竟是一頂大紅花轎。轎子倒也不出奇,一如平時在宣城里面看到嫁娶時的那種普通的大紅花轎,卻,抬轎的一眼就看向出,不是人。
一個個都是長著青面獠牙的惡鬼。它們駝著身子,邁著詭異的步伐,動作卻極是緩慢的。安沁再仔細一看,呀,她發(fā)現(xiàn),這些青面獠牙的惡鬼,竟也被那一股黑色不吉利的氣息給鎖住了手腳,全然由得自己的想法,只如之前那些失蹤的人那般,成了傀儡。
音樂聲在接近,抬著轎子的惡鬼也在接近,快要接近大門口這邊時,那些惡鬼突然一個騰空,抬著轎子,飛了起來。
轎子緩緩地在詭異的月光之中飄蕩,安沁看得很仔細,她發(fā)現(xiàn),轎子中露出來的衣服的一角,恰恰就是之前那個新娘子的。
安沁大驚,心想,自己轉(zhuǎn)了一圈,到底又轉(zhuǎn)了回來。
此時的她,倒是明白到,害怕全然無用,若不破這迷魂陣,只怕她會重復(fù)不斷地在這里打旋。
安沁一想到還要耗上許多的時間,怒了,心想:我在這里也不知道已耗了多少的時間,少吃了多少東西……還讓我吃爛菜腐食,實在是太過分了。
饒是她不愛動腦子,也膽白到,不入虎穴,焉得虎子的道理。她再不顧一切,索性抬腳一邁,步入了朱門之內(nèi)。
進入朱門之前,安沁看到惡鬼被控制著,抬著大紅花轎,朝著自己這里而來。但當(dāng)她跨步進去時,里面的景色,卻又發(fā)生了變化。
不,還是那個村莊,只不過,亞黑的街道,詭異慘淡得幾乎快沒有光茫的月亮,以及一層層,低壓下來,快速流動的烏云。再仔細感受一下時,會發(fā)現(xiàn),一切,竟如畫出來一般,除了景致,再沒有其他的聲音,響動,甚至,連風(fēng)或是空氣的流動也感覺不到……那怕,那云似乎更替流逐得十分的快速,卻仍然改變不了,紋絲不動的靜寂。
安沁忍不住抬起頭去,看著詭異的天空,又再低下頭來,再看看詭異的黃泥大道。
一種她被生生畫入了畫的強烈感覺,讓她感覺到惡心。
但她并沒有想過要走回去……是的,別看她沒有什么本事,可脾氣卻是不小的,這樣三番兩次的受到戲耍,真真的讓她惱火。
更何況,她還因此而弄丟了神仙大人。安沁覺得,她是什么都可以丟,就不可以把神仙大人給弄丟了。
她不懼一切向前。
啊,有聲音!
像是在唱戲的聲音!
安沁仔細一聽,果然,咿咿呀呀的,正唱著西廂記,夢魂繚繞纏綿的。安沁喜歡看戲,所以,她聽得出這一出,正好是與書生夢里相會的一幕。
不過不管是那一出戲,此時有聲音,就意識著鬼怪們也可能就在那一邊。安沁一恨下心去,迅速朝著那邊而去。
她終于看到了,前方,那一個木板搭起的小小的戲臺上,正上演著人偶戲。戲唱的,果然就是西廂記。而看戲的,居然只有一個人,那個身穿著大紅嫁衣,頭上還披著紅頭蓋的女鬼。
她此時,正端端正正地坐在臺下,抬起頭,透過紅頭蓋,似癡癡地看著臺上精妙的表演。
安沁最不喜的,就是人偶戲,尤其是此情此景,那些人偶在慘淡的月光之中,便是顯得陰氣森森,把好好一出戲給毀得一點兒美感都沒有。
安沁倒也不再害怕,更沒有想要退縮,相反,她信步向前,走到了新娘子的旁邊時才站住。
她開口問她,“吶,姐姐,你是不是還沒有出嫁就死了?”
瞬間,臺上的人偶戲竟嘎然而止,所有的聲音再次這了下來,仿若從剛剛開始,就不曾有吹打彈唱的聲音般。
安沁卻一點都不在意了,反而繼續(xù)問下去,“姐姐,是不是很遺憾,所以才會在死后還反復(fù)地扮著新娘子的模樣?”
鬼新娘并沒有答她,她也不介意,卻是同情般地嘆了一聲,“姐姐,你這是何必呢?就算這樣子做,你也已經(jīng)回不到活著的時候了。”
“你又知道些什么?”鬼新娘居然忍不住,扯著撕啞的喉嚨,吼了出來。
安沁居然伸出手來,捂住耳朵,一副十分無奈地模樣,看著鬼新娘,又是嘆了一聲,“姐姐,我呢,不明白這男女之情到底是什么,就像剛剛臺上演的西廂記,說真的,我壓根就不明白,他們這演來演去,到底在演些啥……不過,我喜歡他們唱戲的樣子……你別誤會啊,我只是想說,我真不明白,所謂的愛是什么,情又是什么,所以,無法明白姐姐這份執(zhí)著,到底又是為了什么?”
“為了什么?”鬼新娘反被問住了那樣,呢喃了一聲,接著苦笑了出來,“一個女人家,最大的大愿望,不就是嫁人生子嗎?”
安沁一聽,馬上搖頭表示反對,“不對不對,嫁人生子,那是姐姐你自己的愿望才對,像我,我才不這么想呢,我最想的,就是天天能夠吃到好吃的東西,至于其他,全不想。”
鬼新娘意外,她蓋著紅蓋頭的頭緩緩地轉(zhuǎn)了過來,“你真的只是這么想而已?”
安沁毫不遲疑地點頭,還又說道,“姐姐,你說,嫁人有什么好的?這戲里面都演著,多情女子負情郎。你想想,你一個好好地女子,何苦為了那些個負情郎而自我折磨呢?”
鬼新娘聽后,久久不出聲。
這時,臺上的木偶戲突然又開唱了,竟一下子,又換了戲,換成了紅氈烈馬,演的,正是薛平貴十八年后回去見原配妻子,到了家門口時,卻又懷疑起自己的妻子對自己不忠的事。
安沁是不知道,為什么偏偏在這個時候演這一出戲。更不明白,這一出戲,對于鬼新娘而言,又意味著什么。
不過,她沒有想到啊,鬼新娘會先開口問她,“小妹妹,你覺得,這薛平貴是好男人嗎?”
安沁呀呀的一聲呸,說,“什么好男人,分明就是負心漢,偏偏卻還把他演成了好人,真是不知道所謂……這是城西說書先生說的。”
“……那你覺得那寶釵,幸福嗎?”
“啊?”關(guān)于這個問題,那說書的老先生可就沒有提起過了。所以你要安沁自己想出答案來,難。要知道這問題有些超出了她的理解范圍了,不過,她居然很認真思考這個問題,仔細地想啊想啊,到底還是想不出一個好的答案來。
只得搖頭說,“我真不知道啊,我又不是那個寶釵。”
“要是你是呢?”
“那我才不跟薛平貴回去!”
“不回去,你又能做什么?”
“做什么?”安沁歪頭皺眉,接著,卻是嗤嗤的一聲,“我才不做這種累心的事,如果是我的話,我打從一開始就把他給吃下肚子去,一了百了。”
鬼新娘很意外,她又是長長的沉默了一會后,突然間,用十分詭異的咯咯聲笑了起來,并且,她開始呢喃著:“吃掉,對,吃掉。”
反復(fù)呢喃了幾次,一次比一閃詭異,突地,她站地起來,身子竟如同機械般地緩緩轉(zhuǎn)向安沁這邊,再抬起手,那動作,也是如機械一般。
安沁明白了,這鬼新娘,也是個被控制的。一想到這個,她就很煩躁。
“小妹妹,吃掉,吃掉。”鬼新娘可不管安沁是不是煩躁,一步一步地邁著機械般的步伐,向她走過去。
待她快要抓到安沁之時,安沁卻是突然向伸出手去,用力一扯那紅頭蓋。與之前怎么都弄不掉不同,這一回,她卻是一下子就把紅頭蓋給扯了下來。
她終于看清楚了這個鬼新娘的模樣了。
竟,是一個紙人,白紙為底,畫上眉、目、鼻、嘴,真就跟送葬時,擺在早前面的那些扎的紙人一個模樣。卻,就這樣的眉目鼻嘴,竟還都能動。只見眼睛,是直溜溜地盯著安沁看,那嘴巴,一閉一合地說著,“吃掉,吃掉。”
安沁見自己竟是跟一個紙人糾纏了這么久,更是怒火中燒,伸出手去,用力一撕,竟一下子將紙人的臉上的紙給撕了下來。
紙人仿佛感覺到疼痛一般,捂著臉,尖叫一聲,迅速散發(fā)著一陣陣的霧氣,企圖再次逃跑。
安沁這會卻是怒火中燒,把自進來蛤蟆嶺后所吃的苦頭全發(fā)泄到紙人的身上,那里可能放過她。
她竟是用一種自己都吃驚的速度,一下子就攔到了紙人的跟前,再舉起手來。她把紙人給扯了個粉碎。
就在紙人被扯了個粉碎之時,安沁突然聽到了一聲凄厲的慘叫聲,從紙人里面?zhèn)髁诉^來,接著,她便看到了一團魂魄,正試圖逃跑。
可安沁那里容得了她逃跑,一伸手,竟是一下子將魂魄緊緊地抓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