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回 崖間白衣

朱成碧驀然一驚,抬首望上去。

陡峭的懸崖之上,懸掛著一個素袍雅然的男子,距離太遠,她看不清他確切的樣子,但那通身出塵的氣度,絲毫不會因為距離遙遠而減弱,反而增添了幾分神祗般的風姿來。

這懸崖形勢這般絕險,他是如何能蕩在這崖壁之上的?朱成碧凝目望去,只見他手中有根極細的繩,一路向上延伸到望不見頭的山頂。

朱成碧只是平靜地望著他,默然不語。

“姑娘,你可知現(xiàn)在唯一活命的機會便是我。”男子含笑出聲,“你難道就不求一求我么?”

“琪王,我知道你會出手相救的。”朱成碧輕笑道,“因為你能得到九個好處。”

琪王似因她一語道破身份而驚詫,沉默良久才緩緩道:“我只能救一個人,姑娘,這個活命的機會,你要給誰?”

朱成碧笑得云淡風輕,“成碧死不足惜,但愿琪王將我娘親救起之后,能救人救到底,千萬別將我娘親留在荒野之中。”

“我既已將人救起,難道我還要管她生死與否嗎?”

話音剛落,他猛然縱身向下一跳,朱成碧霍然一驚,這十數(shù)丈的距離,崖壁怪石嶙峋,這樣跳下來無異于尋死,這一跳真是大出她的意外。

然而她的念頭剛轉(zhuǎn),男子寬大的袖袍被下降激起的勁風吹得獵獵作響,于溝壑之中若隱若現(xiàn)風華迤邐,不過幾個眨眼之間,只見一雙點塵不染的白靴落到木板之上,緊接著便是他的眉眼,剎那間四目相對,臉挨著臉。

他蹲在木板之上,俯身向下看著朱成碧。

男子望著下方泡在江水之中那倔強到固執(zhí)的少女,眼中漾起一圈細小的波瀾,“不知姑娘口中的九個好處是什么?”

朱成碧覺得自己不會說話了,眼前的男子,無論從哪個角度看去,都毫無半點瑕疵,仿佛不是凡塵所有,簡直俊美得讓人無法想象。

只見他閑散地半蹲在木板之上,明明是那樣擰巴的一個動作,而他卻蹲出一種令人不敢直視的氣度,明明身材偉岸,木板卻絲毫不見下沉,不光他的容顏,就連他的武功,也高深得令人發(fā)指。

“喂!傻掉啦?”男子輕笑聲在頭頂響起,朱成碧驀然一驚,急忙低頭掩飾自己的慌亂,不去看那一雙似潺潺春水的眸子,堅決忽視那一種令人沉溺的氣度。

“日后便會知曉。”只是一瞬間,朱成碧便恢復(fù)如常,抬眼平靜地看著眼前的男子,輕聲道。

男子微微一笑,閃電般地拎起如意夫人,抬手輕輕一拋,呼地一聲那條細小的繩子已被拋至對面一株樹上穩(wěn)穩(wěn)搭住,隨即便是身子一蕩,人已拎著如意夫人蕩至對崖。

他回眸對著朱成碧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微笑,接著如法炮制,幾個閃回便消失在陡峻的懸崖之上。

朱成碧怔了怔,回過神來仔細打量一眼四周,方才男子飛身下來的時候,仿佛一瞬間整個峽谷都亮堂起來,隨著男子身影的消失,這峽谷中最后一點光亮仿佛已被帶走。

她竟已看不清周圍的模樣,不知是被他的俊美晃花了眼,還是因為天色太暗,她無法看清。

只是驚了半刻,她便吃力地爬上木板,一咬牙,毫不遲疑地脫下濕冷的的里衣,撿起木板之上的外袍和披風往身上一裹,接著踮起腳尖攀上眼前一塊浮凸的石頭,將身子吊了上去。

光線慘淡,崖壁上被勾勒出一個瘦弱的聲影,蟲鳥之聲俱絕,唯有奔騰湍急的江水拍岸,發(fā)出雷動般的聲響。

那隱隱從崖下傳來的水聲,反而襯得四周死一般地寂靜。

“?。?rdquo;朱成碧冷不防抓到一塊松動的山石,下意識地驚呼出聲,那快松動的石頭滾落下去,許久許久才發(fā)出落水的回響。

聽得出,她已爬了很遠的距離,只是為何還望不見頂?

朱成碧驚悚地發(fā)現(xiàn),額上早已滲出一層白毛汗,方才那一個驚嚇,幾乎把她僅剩的一點體力擊散。

“琪王,看夠了么?”朱成碧睨了一眼不遠處的陰暗角落,她分明瞥見那頭的光影暗處,悠然飄蕩著一截如霜雪白的衣擺。

“姑娘身姿矯健,靈活如壁猿,自然是看不夠的。”黑暗中男子的聲音傳了出來,宛若游走在綢緞上的銀砂,低迷撩人。

她的嘴角浮現(xiàn)出一絲沒有笑意的笑容,一雙眸子宛如蒼狼般雪亮,有寒意在慢慢隱現(xiàn)。

忽然,她放開雙手,整個人如一抹云彩,從懸崖壁上急速飄落。

她在賭,賭那個男子會救她,因為她力氣已竭,根本無法爬到崖頂。

果然,閑散臥在懸崖一株樹上的男子,見到朱成碧下落的瞬間,臉色徒然一變,隨即便是一個快得肉眼幾乎看不到的白影一閃,她已落入一個溫暖的懷抱。

“琪王,成碧賭對了。”這是朱成碧失去意識之前說的最后一句話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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