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十二章 雕塑

端興宮中,獨留太后一人躺在床幃中,蓋著柔軟暖和的金絲蠶被,卻散發(fā)著濃濃的寒意,一雙眼睛瞪得老大,雙手更是將被角擰成了一團。

她原本精心策劃了這一場刺殺案,甚至不惜傷害自己。原本以為會讓君子頊陷入兩難,在這件事情上,倘若君子頊向著自己,便難免和風回雪產(chǎn)生裂痕,這樣自己就有機會再蠱惑風回雪并對她加以利用了。而倘若君子頊向著風回雪,那么就一定會和皇帝有矛盾,讓君子頊和皇帝有了隔閡更是天大的好處。

這怎么看都是一個必勝的局,卻沒想到會發(fā)展到這個地步。挑撥君子頊不成,反而讓君子頊撤掉了她那么多的心腹!

呵,君子頊,居然敢當著哀家的面殺哀家的人,你是個好樣的,今天的損失,哀家一定會找你討回來的!

瑞王府主院的書房內(nèi),風回雪看著君子頊悠然自得的樣子,不由問道:“端興宮的羽林衛(wèi)有什么不對勁嗎?你為什么非要皇上將他們都殺了呢?”

君子頊淡淡一笑,道:“阿雪,本王是戰(zhàn)場上的人,喜歡殺人。”

風回雪朝君子頊拋了一計白眼,道:“你以為我會信?是那些羽林衛(wèi)有問題吧?”

君子頊雖然是常常上戰(zhàn)場的人,但卻并不嗜殺,這從君子頊在百姓當中的名望便可得出,一個愛殺戮的王爺,是絕對不會得到這么多百姓的擁護與愛戴的。

“是啊,怎么我的想法都瞞不過阿雪嗎?”君子頊看向風回雪的眼底透著濃濃的笑意:“羽林衛(wèi)的確有問題。他們穿著羽林衛(wèi)的衣服,卻并不是真正的羽林衛(wèi)。太后早就將身邊的羽林衛(wèi)換成了她自己的人,我這樣做不過是趁機鏟除太后的一部分勢力罷了。”

“太后自己的人?”

“是,端興宮的這些羽林衛(wèi)和之前出現(xiàn)在山丘的黑衣人,都是太后的人,他們只聽命于太后,并不聽命于皇室。他們一直裝作羽林衛(wèi)的樣子,連用刀的手法都很像,然而事實上他們卻是江湖殺手。練武的人一旦自己的招數(shù)形成了,再想改變是幾乎不可能的,他們掩飾得再好也瞞不了我。”

“江湖殺手?”這個答案讓風回雪很是驚訝:“太后久居深宮,怎么會有這么多江湖殺手在她身邊?而且這些殺手的武功并不弱。”

君子頊倒是很淡然,似乎憶起了什么往事,情緒也跟著低落了一些:“久居深宮又怎么樣,她從來沒有安分過。”

對于君子頊的往事,風回雪并沒有太多的了解,她所知道的與多數(shù)人知道的都一樣,君子頊本是先皇后嫡子,先皇后早逝,他便一直由先貴妃也就是現(xiàn)在的太后撫養(yǎng),母慈子孝,也是一段佳話。只是風回雪知道,君子頊和太后的所謂的母慈子孝都不過是一個幌子,實質(zhì)上卻是水火不容罷了。

雖然不知道以往發(fā)生了什么事情,但是君子頊既然不和她說,她便也不好再問,只好裝作沒有感受到君子頊的低落,又回到了太后的話題:“太后身邊的這些江湖殺手訓練有素,絕對不是胡亂東拼西湊在一起的。他們是什么來頭,咱們現(xiàn)在有眉目嗎?”

“朝歌。”

君子頊淡淡地答道:“若論起江湖殺手,朝歌的勢力自然是第一位的,大約也只有朝歌能夠培育出這么多訓練有素的殺手。只不過我如今只是猜測,并不能完全確定就是朝歌的人。”

朝歌?朝歌在江湖上大有名聲,風回雪也聽說過一些,但是江湖與官場從來都勢不兩立,朝歌的人又怎么會為太后賣命呢?

“朝歌的人怎么就和太后有什么牽扯了呢?而且從太后所掌控的殺手的數(shù)量來看,朝歌為太后投入的人力絕對不少。江湖人向來最不滿朝廷,怎么朝歌的人卻甘心為太后所用?”風回雪問道。

君子頊搖搖頭:“這我便不曉得了,冷月近來正在查這事。朝歌這個幫派也玄妙得緊,世人只知道他有兩個副幫主,正幫主從來沒有在江湖上出現(xiàn)過,就連我也不知道他是誰。”

“他從不出現(xiàn)?而朝歌又為太后所用?他會不會是隱匿在太后身邊?”

君子頊道:“不像。能做到朝歌的幫主,他的武功一定是極高的,武功這樣高的一個人,不可能不知道古刀和普通的刀造成的傷口不一樣,他如果真的在太后身邊,不會讓太后用這樣的方法誣陷你。”

風回雪若有所思地點點頭,又問道:“皇上如此果斷便聽了你的,把端興宮的羽林衛(wèi)都換了,太后的事情,他也知道么?”

說道君子瑜事情,君子頊顯然更為在意和關(guān)注,他轉(zhuǎn)過頭來正色看著風回雪:“皇兄不知道,太后的事情他從來都不知情。他是一個極善良的人,我和太后,還有子蘭是他最親近的人,他從來都很護著我們。可他太善良,他從來都不知道太后是怎樣的一副嘴臉,也不知道我和太后之間的水火不容,所以阿雪,不要讓皇兄知道事情的真相,倘若他知道自己素來敬重的母后竟然是這樣的毒婦,恐怕心里無法承受。好歹虎毒不食子,太后還是不會傷害他的。”

風回雪點點頭:“皇上對你的關(guān)心是真心實意的,不像太后那般笑里藏刀。你既然都跟我說了,我自然不會再有什么舉動。”

“嗯,謝謝你阿雪。”君子頊低聲說了一句之后,書房里又沉寂了。風回雪心中也頗為無奈,每次她和君子頊單獨在一起時,除了談?wù)摴珓?wù),便再無話題了。

“府里的事情我還沒有完全熟練,我想再去請教請教陳叔,如果沒有別的什么事情,我就先走了。”凝固的氣氛讓風回雪感到別扭,只跟君子頊打了聲招呼,起身便想要走。

君子頊見風回雪起身,一把便拽住了風回雪的手,雙唇囁嚅了一番,才道:“對不起,今天讓你受委屈了。”

宮廷之中的確有些手段可以看出女子是否是處女之身,倘若不是他一直不曾碰過風回雪,今天也不會被方嬤嬤拿出來說事。而對女子來說,大婚過后已經(jīng)好幾日了,卻依舊沒有圓房,無論如何也是一件羞恥的事情,何況還被別人拿到人前來說。

“沒什么,嘴巴長在別人身上,我也管不了,由他們?nèi)フf吧,我向來也不在意別人的什么看法。”風回雪無所謂地一笑,在她看來,君子頊沒有和自己圓房倒是體諒自己了,讓她和一個沒有感情的男人同床共枕,真是不怎么習慣。不過這第一步總要邁出的,他們之間大概需要更多的感情培養(yǎng)。

“府里的事情不急,阿雪,坐下喝杯茶吧。”君子頊親手斟了一杯茶遞給風回雪。

風回雪重新在君子頊身邊坐下,接過君子頊遞來的茶杯,看著君子頊拖著茶杯的手,想到他用古刀劃在手臂上的那一道傷痕,心中不由升起一陣關(guān)懷,伸手輕輕撫了一下傷口處的衣袖,問道:“還疼嗎?”

君子頊毫不在意的一笑:“哪里疼了,這點傷根本不算什么的。”

風回雪隱隱蹙眉:“你何必對自己下手,自己的身子也不知道愛惜。”

君子頊又道:“皇兄最關(guān)心的便是太后和我,太后受了傷,他情緒激動,如果換了別人受傷,他恐怕是難以平靜下來……”

“先皇沒有教你嗎?”

“嗯?教我什么?”

“教你不能拿著刀在自己身上比劃!”風回雪忽然有些氣不打一出來,古刀那樣鋒利,他竟然毫不猶豫的就劃了自己一刀,就算是為了證明,也不能這樣吧?

“阿雪是在關(guān)心我?”君子頊卻是眼睛一亮,起身從書閣中取出一個盒子遞給了風回雪,笑道:“你打開瞧瞧。”

看著君子頊另含深意的笑容,風回雪滿是好奇,小心的打開了盒子,卻見里面竟是一座彩色的小雕塑。

雕塑是一位女子,身穿黑衣,纖腰緊束,長發(fā)高綰,手執(zhí)匕首,目光冷峻,正全神戒備。風回雪心里一驚,在這雕塑上她看到了另一個自己,另一個藏在內(nèi)心深處的自己,另一個鋒芒畢露的自己,另一個殺伐果斷的自己,那個是狼王的風回雪!

風回雪驚訝地看著君子頊:“這個雕塑?”

“我小時候閑來無事,便弄些小玩意兒,那時候都是雕刻一些攻城拔地的器械,這還是第一次雕刻人物,可能有些粗糙吧,阿雪不要嫌棄才好。”

粗糙?這雕塑哪里粗糙了!這雕塑活靈活現(xiàn)栩栩如生,風回雪甚至能感受到來自這雕塑的獨有的氣質(zhì)!

“那天夜里在山丘,我剛趕到的時候,你便是這個樣子,我覺得那時候的你最是與眾不同,最難讓我忘卻。”君子頊專注地看著風回雪,他俊美的眼眸中帶著從沒有過的神色:“很快就是七夕了,阿雪,七夕的晚上,如果方便的話,我陪你去逛花燈可好?”

陪阿雪去逛花燈,這是傾月出的主意,阿雪要是真的高興了,本王就不計較他拖延這么久才回京城了,君子頊心里如此琢磨著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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