只見他一襲白衣,直視高位上的南宮麒,目光中帶著傲慢與不屑,他卻絲毫不覺不妥。
都說一般人駕馭不了白色,可眼前這個人,卻是將白色穿出了極致美感。
許是察覺到暮云朝的注視,男子扭頭迎上她打量的目光。
隨后,暮云朝便看見這樣一張臉。
容顏若雪,白得一塌糊涂,卻無半分病態(tài)之感。一頭黑發(fā)高高豎起,寬眉細眼薄唇,鼻梁不算高挺。這樣的五官本不算好看,可眼前這人,卻是一枚名副其實的美男。許是那一身仙氣,替他遮蓋了一切的不完美。
暮云朝正暗暗驚嘆,男子卻突然勾唇,一抹幾不可見的弧度,意味再明顯不過。
鄙夷,傲慢得不可一世。
他的目光中滿是對暮云朝的鄙夷與不屑,甚至還有那么一絲絲的,厭惡。
暮云朝挑眉,不動聲色,無論上輩子還是這輩子,她從來沒有對上過這樣的神色。自踏上紅毯的那刻起,除卻南宮未昌,周圍無人不驚艷于她傾城絕倫的容貌,可這人卻為何如此瞧不上她?
“提親?”南宮麒突然開口,拉回了暮云朝的目光。
“沒錯。”男子依舊傲慢的回應(yīng)。
“報!報……”這時,又有幾名守衛(wèi)闖入廣場,他們跑來后,已是上氣不接下氣。“陛下,寰灃國使臣求見,他的速度太快,我們沒能攔下……”
南宮麒揮揮手,示意他們離開,隨即掛上笑意,道,“不知貴國提的,是哪位公主?”
又是一陣冷風(fēng)吹過,呼呼作響。夜色不知不覺暗了幾分,月亮不知何時藏去了何處。暮云朝下意識縮了縮脖子,多事之秋,竟是這般意味,不知這昌國情勢究竟已經(jīng)到了何種地步?
“這人是誰?”心中太多疑惑,暮云朝竟未做多思量,便傳音入密給身后的南宮未昌。
“卞夷,當(dāng)今天下冠絕于世的神醫(yī)。他不但醫(yī)術(shù)高明,更有著掌控寰灃國局勢的本事,被寰灃國主奉為國師,以國禮相待。這些年,此人游走于各國之間,因救治了不少身患絕癥之人,故受到各國尊敬。”
神醫(yī)?
趾高氣昂傲視天下的神醫(yī)?
“那他的武功如何?”暮云朝追問。
“與他的醫(yī)術(shù)一樣,冠絕天下。”南宮未昌的語氣很是正常,少了輕佻玩味之意。
“那,你們二人的武功,孰高孰低?”早就聽聞昌國三皇子武功蓋世,卻不知對上神醫(yī)卞夷,他可敵得過?
“你想知道?”輕佻的語氣下隱隱帶著笑意,“護國護家尚有余力,可若是護你,需得花些心力。”
心頭一顫,暮云朝下意識回眸,一時忘記了眼下的場合。
明亮的燭光之下,她看見南宮未昌的眸中有光彩流轉(zhuǎn),那雙深邃的眸子里,清楚地映出了她的容顏。
心中似有一根弦,突然斷了。
涼風(fēng)習(xí)習(xí),卻再也吹不涼她逐漸升溫的一顆心。
“父皇!女兒不嫁!”女子尖銳抗拒的聲音沖進耳中,暮云朝忙回頭,卻見身前不知何時跪了一嬌艷的小姑娘。
南宮麒面露難色,想必這位公主深得他的喜愛,“這……酈兒還小,貴太子何不考慮其他公主?”
“昌國只有兩位公主,長公主知書達理高貴祥和溫婉大方,輔佐君王尚可。可我們太子,卻偏生喜愛酈公主的性子。太子曾言,此生若得酈公主相伴,生活會多不少滋味,何樂而不為?況且據(jù)我所知,酈公主也已過了及笄之齡。”
“這……”南宮麒為難不已,“實不相瞞,酈兒的婚事朕早已有了考量,要將她許給綏遠將軍……”
南宮麒的話還未說完,卞夷的聲音復(fù)又響起,“陛下可曾昭告天下?若是不曾,那我寰灃太子提親也不算失了禮數(shù)。再者,陛下若是真心為酈公主考慮,就更該答應(yīng)這門親事。畢竟區(qū)區(qū)一個將軍,如何與一國太子相比?”
暮云朝靜靜地看著這一場國與國之間的較量,心下不禁慨嘆,生為皇族,享盡了榮華富貴,看遍了生殺予奪,卻也是這般身不由己。
“你胡說!”驪公主突然站起,惡狠狠地盯著卞夷,精致的小臉扭曲得變了形,“除了三哥,這世上最好的男子就是我則哥哥!這門親事我南宮未驪是不會答應(yīng)的,你們寰灃國的太子,本公主不稀罕!”
“酈兒放肆!”卻見南宮麒一聲呵斥,“不得對卞大夫無禮!”
那驪公主本就委屈,此番見自己的父皇如此斥責(zé)于她,霎時間便紅了眼眶,“父皇,女兒就是死,也不會嫁給別人!”
一場宴會,暮云朝的盛裝出席勾出了多少人的心思,又因為一個別國使臣的到來,徹底失了其本意。
而這場宴會的背后,又將牽扯出多少權(quán)斗之爭?
驪公主的鬧場,令南宮麒怒火大漲,卻礙于場合,強行壓制了怒意,“今夜宴會就到此,眾卿請回吧。”
“慢著!”卞夷高呼,止住了眾人的動作,“陛下,既是聯(lián)親,自當(dāng)昭告天下!此刻您的官員都在,正是絕佳的時機,何不當(dāng)即宣旨?”
南宮麒的袖角微微顫抖,暮云朝能夠想到他將拳握得有多緊。
“卞大夫,我便問你一問,若我昌國不接受這門親事,你們寰灃,又當(dāng)如何?”聲音自身后傳來,南宮未昌的氣息撲在暮云朝的后頸,支支點點地暖意,撩撥著她的心。
卞夷轉(zhuǎn)身,對上南宮未昌時,他收起嘲諷與不屑,目光中有敬意流露,鄭重開口,“郡寧關(guān)雖未能攻下,可三皇子卻并非懷有三頭六臂,寰灃兵強馬壯,要想吞下昌國,不過時間問題。”
好霸道的說辭!
暮云朝心驚,身為一個使臣,竟敢如此口無遮攔公然挑釁,這個卞夷這般囂張,看來這寰灃國是真的強大。亦或是,昌國太弱。
“卞夷,你竟敢如此狂妄口無遮攔!”二皇子南宮未辰也沉不住氣了,“你寰灃是強,可我大昌也并非等閑之輩!皇兄已經(jīng)去請援兵了,等他帶著重兵和餉銀回來……”
“你給朕住嘴!”南宮麒再也抑制不住怒火,他一拍龍椅站了起來,滿臉的心痛與失望。事關(guān)軍事機密,這個二兒子居然張口就說了出來,簡直是,簡直是混賬!
卞夷的目光離開南宮未昌,轉(zhuǎn)而看向高位上的南宮麒,“陛下何須如此動怒?二皇子可是實話實說。只不過……”他故意拉長了音,唇角勾起一抹玩味不屑的笑意,“嘖嘖,如此性情,必然成不了事。”
聽了這話,南宮未辰霎時間紅了眼,他何時受過這等的侮辱,“你不過小小使臣,竟敢如此出言不遜,找死!”
說著,揮拳便朝卞夷襲去,暮云朝忙閃身讓開,她可不想被無辜牽連。
后宮佳麗文武百官將頭埋得更低了,大氣也不敢出一聲,今夜這場宴席,真真演變成了一出鬧劇??煽v是鬧劇,也是風(fēng)起云涌,暗藏殺機。
見了這場面,南宮麒氣得又坐了回去,他一手扶額,一手指著下面,連咆哮的力氣都沒有了,“孽障!孽障!”
南宮未辰拼盡全力的一擊,在卞夷看來卻是那樣的微不足道,他悠然轉(zhuǎn)身,便避開了這一擊。
隨后卻聽一聲劍鳴,南宮未辰竟拔了劍,他已經(jīng)被氣瘋了,此刻的他腦中只有仇恨,再無其他。
卞夷的目光瞬間變得狠戾,他本以為南宮未辰只是想要出出氣,可此刻這個成事不足敗事有余的皇子竟然拔劍想要殺了他!
眼中有殺意流出,卞夷伸掌對上已經(jīng)被怒火沖昏了頭的南宮未辰,他這一掌雖未使出全力,卻也絕對能置人于死地。
然,他的手掌并未打在南宮未辰身上,而是被一道幽藍衣袖所擋。這衣袖的主人功力渾厚內(nèi)力極強,生生將他逼出十步開外。
而那方,南宮未辰也受到了同樣的抵擋,直接被彈倒在地。
至于從始至終一直站在那里看熱鬧的暮云朝,自然也受到了這強大內(nèi)力的影響,被逼退數(shù)步,沒有受到任何損傷。
南宮未昌拂袖,隱隱有了怒色,他深邃的目光直直對上十步開外的卞夷,四目相對之時,電光火花霎時間迸發(fā)。
誰也沒有開口,二人只是靜靜地對視著,似是在用眼神交流著什么。
夜色下,廣場上的燭火依舊通明,秋風(fēng)蕭瑟,吹不盡誰心中的陰霾。
眾人齊齊望著一藍一白對峙的二人,夜風(fēng)吹起了他們的衣角發(fā)絲,當(dāng)今世上兩個杰出英才,似乎正在進行一場較量。
很快,強烈的壓迫感瞬間襲遍整個宴席,無論是高高在上的南宮麒,還是席間的宮人,無一幸免。
起初,眾人還能夠抵擋得住,可隨著時間的延長,嬪妃宮女們漸漸抵擋不住臉色慘白,就連習(xí)武之人也是滿額的汗珠。
暮云朝催動自身內(nèi)力抵擋著這強烈的壓迫感,她第一次知道,原來高手跟高手過招,單拼內(nèi)力便能摧毀一切。
南宮麒漲紅了臉還在強撐,驪公主身邊不知何時多了一位俊朗公子正替她傳輸內(nèi)力,二皇子南宮未辰躺在地上痛苦不已,至于百官們更是好不到哪里去。
暮云朝咬唇,她尚有余力抽身離開,可這席間眾人又該怎么辦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