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不懂,葉瀾清究竟想干什么,一邊說薄子衿對我很好,從沒有對其他人這么上心過;一邊又告訴我,他薄子衿跟他的前妻很恩愛,而我恰巧長得與薄子衿的前妻,他的親妹妹很相似。
難道他的意思是想告訴我,薄子衿對我的好都積攢于我這臉上?
“葉先生,謝謝您告訴我這么多事。”也對,如果沒有葉瀾清,我可能還會像個傻子一樣被蒙在鼓里。
我定神想了想,又說,“不管我是不是長得很像您妹妹,我想葉先生都應(yīng)該知道,我只是因為懷孕了,薄先生才不得不將我接回來,我與他之間,并沒有其他的聯(lián)系。”
“一開始我會介意他前妻的事,純粹是因為我不喜歡在不知情的情況下被人當(dāng)成一個替代品。”我的人生已經(jīng)很悲哀了,我也不想再為這操蛋的人生添上一筆悲劇。
我活了大半輩子,突然間告訴我,我即將成為另一個人的替身,連自我都沒了,這種感覺簡直讓人胃疼。
我已經(jīng)無意跟葉瀾清交談,連飯都沒吃就起了身,“謝謝葉先生的款待,我想我已經(jīng)飽了,該回畫廊做事了。”
葉瀾清沒有攔我,只是點了點頭,任由我離開。
豪門家族的恩怨,我一個外人沒什么可管可在乎的,我融不進(jìn)有薄子衿在的那個圈子,我始終會被當(dāng)成異類排擠在外。
初見時,我以為葉瀾清是陌上公子,溫潤如玉;相處以后我才發(fā)現(xiàn)了他隨和外表下隱藏著的冷淡疏離,和對我的隱隱敵意。
我知曉,他與薄子衿的前妻是兄妹,所以對我這個不請自來纏上他妹夫的女人自然沒有好感。
仔細(xì)想想,或許葉瀾清是故意跟我挑破事實的,畢竟這些日子,從沒有人在我面前提起過薄子衿前妻的事,幾乎是三緘其口。
由此可見,薄子衿的本意或許是想瞞著我,而葉瀾清偏偏戳破了窗戶紙。
夜色漸濃,沉如水月如鉤。
我提著包包往外走時,聽到了兩人的爭執(zhí)聲。
“你這么做對得起薇薇嗎?薄子衿,你別忘了!如果不是因為你,薇薇又怎么會出事?”
這是葉瀾清的聲音,我縮在那修剪齊整的樹旁,躲著,略略看了一眼薄子衿。
他臉上的痛苦不加遮掩,我聽到他啞著聲說,“我知道我對不起薇薇,可是瀾清,我想她想的快瘋了,除此之外,我沒有其他辦法。”
“為她就算成魔,當(dāng)一次惡人又有什么關(guān)系?終歸是我對她不住,我會努力償還的。”
聽著我一頭霧水,不過薄子衿言語中的悲愴和思念我聽懂了。
他真的很在乎那個叫薇薇的女人,那或許是他心上的一根刺,一粒朱砂痣。
我算什么呢?天邊的浮塵,匆匆的過客,無人會為我而停下腳步。
“呵…”葉瀾清壓抑的發(fā)笑,透著疲倦和無奈,“你現(xiàn)在這樣做,又能對得起誰呢…”
“你想做什么我管不了,希望以后你別后悔,你終究是愧對了薇薇。”
隨后我聽到了離開的腳步聲,漸行漸遠(yuǎn),一聲聲都像是踩在我的心上,有點沉重有點疼。
我呆站在樹叢后,我說我不在乎薄子衿與那個薇薇的過去,可每次聽到,我的心如同被螞蟻啃咬,那種疼痛雖不致命,可微微的發(fā)疼,時不時的會酸痛難耐,簡直就是生不如死。
在我不知不覺中,我的心被掏空了,我連站出來面對的勇氣都沒有。
他們在說什么?我只聽了個大概,沒聽全也沒聽懂。
當(dāng)滄海桑田過后,我已心力交瘁之時,才明白了偷聽到的那場對話,我好恨我沒聽懂,好恨我在還沒有泥足深陷之前沒有脫身離開。
我疲倦的閉了閉雙眼,許久,我才邁開腿從樹叢后走出去。
薄子衿看到我,愣了愣,只是沒吭聲多問,
我知道他現(xiàn)在心煩意亂,沒心思搭理我,我也樂得自在,一個人靜靜。
“薄先生。”
“嗯?”
已經(jīng)回到了家,薄子衿正準(zhǔn)備去書房時,我叫住了他,我深吸氣
,“我很感謝您為我做的一切,也謝謝您將我的家人接過來,我…”
“你不需要跟我客氣,我跟你本就是一體。”他一手插兜,修長玉立的身形如窈窈青竹,“你跟我來。”
我亦步亦趨的跟上去,跟著他去了書房,局促不安的站在桌前,他從書架上取了個盒子出來。
從盒子里拿出來兩個紅本本放在桌上,“你看看。”
我遲滯了一會兒,呆呆的伸出手去拿。
翻開紅本本,我看到了我與薄子衿的合成證件照,看到了上面的字自然懂得了含義。
“這是結(jié)婚證?”我疑惑發(fā)問。
“嗯。”
“可我沒有跟你去過民政局,這結(jié)婚證…”是啊,我都沒跟他去過民政局,這兩本結(jié)婚證是怎么來的?
“不需要去民政局,我有辦法可以拿到手,資料也都是由我填好交給律師去辦的。”
“喔…”手里拿著的紅本本發(fā)熱,燙著了我的指尖。
“我知道你沒有安全感,現(xiàn)在結(jié)婚證都到手了,你總該相信我對你是認(rèn)真的,而不是戲弄于你了,嗯?”
我驚訝于我矛盾的心思被薄子衿一眼看穿,又慶幸他體貼細(xì)心,結(jié)婚證到了手里,我才真正安下心來。
現(xiàn)如今,我就是堂堂正正的薄太太,不需要在擔(dān)心會被人戳著脊梁骨罵。
我雖然跟薄子衿同居了很久,可一直沒名沒分,如今結(jié)婚了,我才真正為自己正了名,只是我搬過來后,薄子衿幾乎很少回來,大部分時間都在忙著工作,偶爾在家,也不會跟我同住,他住在客房或者書房,而我住在主臥室,兩人一直分床而睡。
手輕輕撫摸著尚且平坦的小腹,我有點害怕,怕這一切只是我做的一場夢,夢醒了,我還在陰暗潮濕的地下室,為了生計而奔波勞累。
我的孩子,媽媽只希望你以后能夠平平安安,快快樂樂的生活,不要跟我一樣活得這么辛苦,如螻蟻一般茍延殘喘。
……
我跟薄子衿結(jié)婚沒有辦婚禮,只是領(lǐng)了證,他平時工作又很忙,很難見到面。
我的父母被接到了市區(qū)醫(yī)院后,再沒有聯(lián)系過我。
我當(dāng)然知道我媽那個德行,只要有錢,她什么都可以不管不顧。
已經(jīng)在這座陌生的城市獨自打拼了太久,我很久沒見過自己的家人了。
哪怕那個家給不了我任何的溫暖,我也還是想要回去看看。
跟葉瀾清請了半天假過來了市中心醫(yī)院,我去的時候,我媽正坐在病床邊啃蘋果,而我弟弟他也窩在病房里。
看到我,他一下子就撲了過來。
成年男人高大的身軀這么壓過來,差點將我推倒。
“念念念念!”
他嘴里喊著我的名字,高興又熱切,我心軟了下來,抬手回抱住他,禁不住熱淚盈眶,“子良,我好想你。”
“喲,我還當(dāng)你吃香的喝辣的,發(fā)達(dá)了攀上高枝后就忘了我們。”
我一僵,松開了子良。
“媽,你說話一定要這么難聽嗎?”
“嫌難聽你就滾??!沒人逼著你聽。”我媽對我極為不屑,連眼角縫都懶得看我,“你也真是個骨子賤的騷貨,年紀(jì)輕輕不學(xué)好,學(xué)著人去當(dāng)情婦,你說說人年紀(jì)都跟你爸差不多,你怎么啃的下去嘴?”
我簡直不敢相信這話是從我媽嘴里說出來的,“媽,你胡說八道什么!”
“吼什么吼!我還說錯了不成?就憑你這個死樣還能找到什么好的不成?能有歪瓜裂棗肯要你,你就得燒高香慶祝了。”
“這錢也不是什么干凈錢,你爸要是知道這是你用身體換來的,非得氣死不可。”
“既然你說不是干凈錢!那就把錢還給我,立刻從這里滾出去!”我氣急了,朝著她大吼大叫。
最致命的不是別人看不起我,而是我的親人也完全不信任我。
除了會伸手找我要錢以外,從來沒有說過我一句好話,什么臟水都往我身上潑。
“你跟誰發(fā)脾氣呢?”我媽也是個火藥桶,一點就炸,當(dāng)即就穿著拖鞋過來了,揚手狠狠給了我一耳刮子,“瞧瞧你這賤樣兒!缺了男人就活不成,說你兩句你就跟我大吵大嚷,我是造了什么孽才會生下你這個小雜種!當(dāng)初你生下來我就應(yīng)該掐死你!”
“那你掐死我??!”真是夠了,好像我就很想投生到她肚子里,想成為她的女兒一樣。
在她還想動手打我的時候,我抓住了她的手推了她一把,我弟弟子良也護著我,不讓我媽靠近。
我冷冷看著那個尖酸刻薄的女人,“你嫌棄我臟,嫌棄錢不干凈,那就把錢一分一分都還給我,這二十多年,我該還給你的都還給你了,不欠你什么,你要是再敢對我動手動腳,我就讓人把你從這兒轟出去!”
我的一番話,讓我媽臉色大變,她又哭又鬧,“作孽喲!生下了這個白眼狼,不贍養(yǎng)我還想打我!我這是造了什么孽才落得這樣的下場!”
這番話我已經(jīng)聽的耳朵都起了老繭,臉頰火辣辣的疼,我不想繼續(xù)在這個壓抑的氛圍中呆著,連招呼都沒打,轉(zhuǎn)身就走。
哪成想一打開病房門出去,就看到長廊上等著的人,我狠狠一怔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