瑤光本想著,先等顧潯之洗完出去,自己再起來。
可是,等到浴桶里的水都涼透了,再泡下去自己就該得風寒了,外面還沒有動靜。無奈便也只能硬著頭皮從桶里出來。
瑤光只覺得,這是這輩子她穿衣服穿得最快的一次。
落珈這次準備的是女裝,一襲新葉綠的石榴裙,自腰際到裙擺有銀線暗繡的大片繁花,隨著身姿款款擺動,光彩熠熠。瑤光素來穿慣了褲裝,這長裙穿起來還頗有幾分不習慣。
鼓了幾次勇氣,瑤光才從白幔后走了出來,也不看周圍,只想以最快的速度出去。
“過來。”手才碰到廂房的門,卻被清冷的聲音叫住了。
過去?瑤光有些遲疑,那人分明還在桶里泡著呢。
“不過來,還要本王過去請你?”淡漠的聲音伴著出水的響動,瑤光嚇了一跳,忙一手捂住了眼,這才轉過身去。
幾乎是一路摸索地到了桶邊,瑤光支支吾吾:“王……王爺有何吩咐?”
“會挽發(fā)髻嗎?”
發(fā)髻?她素來喜扮男裝,冠發(fā)髻發(fā)都還熟練,便點了點頭。
想著他怕是看不到自己點頭,剛想應聲,卻又聽得水聲一動。
“快些吧。”這次顧潯之的聲音離她近了幾分,濕潤的發(fā)絲在空中劃出一道弧度,帶著濃郁藥味的水也落到了瑤光臉上,帶著灼人的熱意。
瑤光松開了手,顧潯之背對著她,一頭長發(fā)還帶著蒸騰熱氣,散落在桶邊。浴桶里的水顏色深濃,如藥。
浴桶旁不知何時備了一盆清透的溫水,瑤光上前用溫水替他洗發(fā)。她動作輕柔,仿佛做慣了一般。
“你說你從臨安城來?”微微閉著眼,顧潯之淡聲問道。
“嗯,家住臨安城平陵坊,家中無父無母,只我一人。”瑤光答著,垂目看著桶里任自己打理頭發(fā)的人,盤算著此刻若是逼他替自己解毒,成事的幾率有多少。
“為何跑這么遠,來大漠里?”他依稀已經(jīng)辨得她的身份,只看她要在自己面前裝多久。
“孤身一人,到哪里都一樣,便想來看看。”清洗完畢,瑤光拿了一旁的棉布來替他將水吸干,她半跪在桶邊替他擦頭發(fā),放柔了聲音,“先前未能識得王爺,是民女眼拙了。民女無意冒犯王爺,還請王爺寬宏大量,饒民女一命,替民女把毒解了吧。”
從前在臨安城的時候,她求人辦事多用如此語氣,不管真情還是假意,屢試不爽,沒一個能說不的。
“你入了大漠,若是沒有被抓去那寨子里,之后打算忘哪里去?”誰成想浴桶里的人直接將她的話全數(shù)忽視了,只問自己想知道的。
“說出來,王爺便能替民女把毒解了嗎?”瑤光想說關他什么事情,卻也只是壓了火氣,帶了幾分哀求的語氣。
“髻發(fā)吧。”淡淡一句,結束了他們之間的交談。
瑤光費了好大的勁,才克制住自己手下力道不要太重:“濕發(fā)就挽的話,會頭痛的。”
“無妨。”
瑤光好意提醒,沒成想對方一副你很煩的樣子,心中怒意起,卻又不敢表現(xiàn)出來,只閉了嘴,抬手髻發(fā)。
反正頭痛的又不是她,何必在這個油鹽不進的人面前當好人。
白玉的發(fā)簪,觸手溫潤,麻利地挽好發(fā),瑤光瞧著他桶里依舊是熱氣蒸騰,想來他還要再泡,便打算轉身出去。
沒成想,瑤光手一收,浴桶里的人便哧溜一下站了起來。
濺了一身的水也顧不得,瑤光慌忙抬手去捂自己的眼睛。
這個人,看別人和給別人看都這么大方。
顧潯之已經(jīng)出了浴桶,轉頭見她滿面羞紅地捂著眼睛,微微挑眉:“愣著做什么,還不替本王更衣。”
手一松,面前就是一副大好春光,偏偏對面的人還面無表情,頷首抬臂,等著她過來更衣。
顧潯之淡定從容,瑤光卻委實是第一次見著這般光景,剛要開口尖叫,卻喉頭一動,一不小心咽了個什么東西下去。
等她抓著脖頸,想要質問眼前光溜溜的人又給她吃了什么鬼東西的時候,才發(fā)現(xiàn)自己竟是半句話都說不出來了。
“一路乖乖閉嘴,到了臨安城便替你解了。否則,便當一輩子啞巴吧。”顧潯之說著,已經(jīng)轉身自己尋了架子上的衣服開始穿。
等穿好了衣服,見瑤光還在一旁捂著自己的喉嚨,惡狠狠地等著自己,顧潯之微微挑眉,終于生了一分好心。
“你不是想解身上的牽機引嗎?本王便將解毒之法告訴你。”傾身上前一步,顧潯之垂首在她耳邊壓低聲音說完,抬腳翩然離去。
只留了瑤光一人捂著自己的脖頸,滿面通紅,瞪大了眼睛,一副不敢相信地望著顧潯之的背影遠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