日夜更替,十二個時辰一晃便過,轉(zhuǎn)眼又是全新的一日。
這一日晴空萬里,于司空堇宥而言,注定會是不同尋常的。
黎夕妤起了個大早,一番喬裝之后,便出門向司空堇宥的院落走去。
待她走近,聞人貞正與司空堇宥說著什么,面色一派凝重。
“將這東西貼在臉上!”司空堇宥突然伸手,掌心處躺著幾塊土黃色的粘稠物,冷冷地吩咐著。
“為何?”黎夕妤連忙發(fā)問,那東西單是看一眼便覺惡心,若是貼在臉上……
“前些時日,你不是告訴了很多人,臉上生了瘡!”司空堇宥的眼底閃過幾分不耐,聲音又冷了幾分。
黎夕妤本是極不情愿,可轉(zhuǎn)念一想,今日畢竟非同小可。穩(wěn)妥起見,她便接過了那些粘稠物,小心翼翼地貼在了臉上。
“阿貞,出發(fā)吧!”
隨后便聽司空堇宥一聲令下,聞人貞赫然拱手,“屬下定不負使命!”
說罷,他徑自向院外走去,身形筆直,竟是一身風骨。
此時此刻,黎夕妤方才注意到,聞人貞今日竟穿了與司空堇宥一般無二的青衫!
她正想開口說些什么,司空堇宥赫然抬腳,也隨之向院外走去。
黎夕妤便跟在他的身后,待他們到得司空府前院時,只見兩道身影跨馬而上,二人皆戴著黑色斗笠,無半刻停留,沖出了府門。
那正是,聞人貞與聞人玥兄妹二人。
隱約間,黎夕妤似是明白了什么,連忙問,“堇宥少爺,你是想讓聞人公子偽裝成你,引開府外的殺手?”
“阿貞他不會武,若真的遇上埋伏,便全要靠阿玥保護了。”
此言出,聽得黎夕妤一陣心驚。
似是看出她的慌亂,司空堇宥一聲冷笑,又道,“擔心什么,早在他二人之前,便有五批人馬以同樣的裝扮出了府。即便這府外還有埋伏,也不會太多了,更不可能是阿玥的對手。”
黎夕妤聽得目瞪口呆,不得不在心下佩服這個人的心計。
“那……我們何時出發(fā)?”黎夕妤小心翼翼地問著。
她話音剛落,便見車夫牽了馬車緩緩行來,對著司空堇宥拱手,“少爺,車馬已備好。”
司空堇宥淡淡點了點頭,徑自上了馬車。
黎夕妤則跟在他身后,也上了車。
她怎么也想不到,今日竟能坐著如此舒適的馬車前往賽場。
待馬車行出府門,黎夕妤掀開車簾向外探了探,并未瞧出任何異樣。
她長舒了口氣,開口問道,“少爺,如此一來,我們此程……是否就安全了?”
“怎么?怕死了?”卻沒想司空堇宥斜睨著她,冷冷啟唇,眼底盡是不屑。
“我……”黎夕妤又羞又惱,雙眉一擰,卻又不知該如何辯駁,只得憤憤然地垂首,摳弄著指甲。
“怕什么!”突然,他又開了口,“你只需跟緊我,自能保得小命。”
“哦……”
黎夕妤淡淡地回了聲,情緒有些低落。
二人相對而坐,透過黑紗,她能夠瞧見他的青衫之上,那淡雅素然的圖案。
她望著望著,不由得緩緩抬眸,向上看去。
他俊朗的面容隨之浮現(xiàn)在眼前,不知為何,他的鬢間總有幾縷發(fā)絲散散地垂落著,似是永遠挽不上去。
車內(nèi)很是安靜,黎夕妤便靜靜地望著他,將他深邃卻冰冷的眉眼刻在了心間。
這個人,她的救命恩人……同樣也會是改變她一生的人。
就在她細細打量之際,突然車身一顫,她竟一個重心不穩(wěn),直直向他撲去!
清淡的氣味在這時撲鼻而來,黎夕妤聽見自己的一顆心,剎那間狂跳不止。
一股燥熱涌遍全身,她羞澀間想要起身,卻被他一把按住了脊背,不得動彈。
她的臉龐緊緊貼著他的胸膛,聽見他強有力的心跳聲。
與此同時,車夫的聲音自外傳來,“少爺,有埋伏!”
車夫話音未落,只聽“嚓”地一聲,有什么東西扎在了車身之上。
黎夕妤尚未回神,司空堇宥便一把攬過她的腰肢,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,自另一側(cè)的車窗一躍而出。
與此同時,突有萬箭齊發(fā),盡數(shù)射在了車身之上。
“殺!”
周遭有人低呵,黎夕妤站穩(wěn)后,方才瞧見此時此刻他們正身處一條深林小徑。
而道路兩旁的樹林之中,有大批的黑衣殺手蜂擁而出,各個兇神惡煞,向他們攻來。
突然,身旁的司空堇宥動了動手臂,黎夕妤見他竟自腰間拔出一柄長劍來!
劍刃泛著森寒的銀光,帶著嗜血的氣息。
與此同時,那車夫也拔劍而出,殺了出去。
在黑衣殺手們沖來之時,司空堇宥將她牢牢護在身后,以高大偉岸的背脊替她遮擋這世間的風霜雨雪……
一時間,黎夕妤的心,慢了半拍。
敵人越來越多,而司空堇宥始終在她身前,手起劍落,與敵人拼殺著。
血光劍影,敵眾我寡,不過如此。
即便這種被人保護著的感覺令她十分安心,可黎夕妤仍是想要做些什么。
她四下里張望了一番,黑衣殺手正一個個地倒下,可數(shù)量仍是不少。而司空堇宥為了保護她,似是無法大展身手,若再這般拼殺下去,他的體力……很快就會消耗掉大半!
可他在不久后,還要參加比賽啊!
思及此,黎夕妤眸光一轉(zhuǎn),瞧見了身后的馬車。
她沒有半點猶豫,縱身一躍便坐在了車前,而后猛地拉扯韁繩,馬兒便跑了起來。
她雖不會武,但她還會縱馬!
她將這一切做得干凈利索,待司空堇宥發(fā)現(xiàn)時,馬車已然跑出。
“駕……駕……”
她拉扯著韁繩,促使馬兒快速地向前奔跑,卻隱隱聽見身后傳來一聲低罵,“混賬!”
她知道,司空堇宥此刻已被殺手圍攻,是斷然無法抽身來追她。
可她相信,唯有如此,唯有她不在他身邊,他才能全力拼殺。
可黎夕妤不曾想到的是,她這突如其來地駕車奔跑,也給她自己……惹來了殺身之禍!
起初,她只顧驅(qū)馬狂奔,并未留意任何。
可此刻,她望著路面上的倒影,竟瞧見了一個多余的人!
那人站在車頂,手中抓著一把利劍,即將揮劍而下。
這一刻,黎夕妤瞪大了雙眼,死死地盯著地面上的倒影。
馬兒仍在奮力奔跑,可她卻生出幾分悔恨,早知如此,她就應(yīng)該乖乖地躲在司空堇宥身后安身立命才對!
眼看那長劍即將向她揮來,黎夕妤連忙動身,跳進了車中。
她剛進入車內(nèi),便見一柄利劍直直揮下,落在她方才所坐之地。
心驚肉跳之余,她瞧見車內(nèi)密密麻麻的盡是箭頭,皆泛著寒光。
隨后,只聽“砰”地一聲巨響,四周的車壁竟猛地炸裂開來,于空中碎成粉末。
木屑飛揚,落了黎夕妤滿身,她尚驚魂未定,面前突然又多了一道黑影。
她瞧見那人面目猙獰,正緩緩舉起手中之劍,欲刺向她的心口。
馬兒猶在奔跑著,黎夕妤站在車板之上,緩緩后退。
她好不容易撿回來的小命,可不能就這么沒了!
她退至車板邊沿,正欲縱身躍下,卻突見那黑衣人雙目大張,竟有一把匕首直直穿過了他的胸膛!
他似是有些不敢相信,便艱難地回首,向身后望去。
黎夕妤也便是在這時,瞧見了一張算不上陌生的面孔。
隨后,黑衣人被一把推下了車,隨著他的墜落,車身也在這時陡然顛簸,黎夕妤只覺腳下不穩(wěn),整個人向后仰去。
她見那人立即伸手,想要將她抓住,卻仍是錯開了那么一毫一厘。
黎夕妤終是無望地下墜,就在她以為自己要跌下車時,突有一只手臂緊緊攬過她的腰肢,帶著她安然落地。
那感覺太過熟悉,是司空堇宥。
她沒想到,司空堇宥竟會如此快速地,便趕來了她的身邊。
而先前那替她出手救了她一命的人,也一并躍下了車。
在此處遇上季尋,黎夕妤并未感到驚訝。
她定了定心神,正欲向季尋道謝,卻突有一道凌厲的嗓音自頭頂響起,冰寒無比,摻雜著憤怒。
“你想死?”
她聽見司空堇宥咬牙切齒卻又充滿了威脅的問話,不由打了個寒戰(zhàn)。
“不想!”她連忙答。
“那你為何要擅自行動?”他又問,眼底竟涌出一片腥紅。
黎夕妤被他這模樣所懾,她縮了縮脖子,輕聲答,“我……我只是……”
“只是什么?”他猛地掐上她的肩頭,力道之大,令她疼痛無比。
“我……”黎夕妤在他這粗魯?shù)膶Υ掠謿庥謵?,她想要掙脫他的束縛,卻發(fā)覺只是徒勞。
我只是,想要幫你。
她將這句話,深深藏在了心底。
“早便聽聞司空府的公子暴戾成性,我本是不信,可今日一見,果真如同傳言那般……嘖嘖……令人稱奇!”
就在二人僵持不休之際,一旁的季尋,突然開了口。
可他不開口便罷,這一開口,便令司空堇宥怒上加怒。
掐著黎夕妤肩頭的手掌不由又重了幾分,司空堇宥冷冷地望著季尋,沉聲道,“我管教我的下人,與季公子何干?”